法舟之内，死寂无声。
唯有陈清玄粗重却麻木的喘息，如同破旧的风箱，证明着此地尚存一丝活气。他瘫倒在冰冷的舟壁上，双目空洞，涎水混着血丝自嘴角淌下，已是神魂崩毁，灵智尽失。
凌皓漠然收回手指。
老者毕生的记忆、认知、乃至对当前纪元“九霄修真联盟”与“天道巡狩”的恐惧，已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，被那历经纪元破灭而不灭的意志迅速梳理、吸纳。
“九霄联盟……天衍宗……拓荒队……”他低语，声音在寂静的舟内回荡，冰冷无波，“墟市，贡献，灵石……有趣的规则。”
这些词汇所代表的体系，与他记忆中上一纪元文明截然不同，却同样弱肉强食。只是，当前纪元的天道，似乎将这一切管理得更加……井然有序。
而“天道巡狩”，便是维护这秩序的利刃。根据陈清玄记忆中的信息，巡狩者实力最弱者，也堪比此界所谓的“化神期”大能。
凌皓目光扫过舟内。因为主人的痴傻，那枚护身玉简的光芒已彻底黯淡，布满了裂痕。舟体本身的防护阵法也在快速衰减，外界那令人窒息的纪元死气正丝丝缕缕渗透进来。
他需要离开这里，需要融入当前纪元，需要力量。
他的视线，最终落在了陈清玄腰间的一只灰色布袋上——储物袋。
心念微动，那储物袋便自行飞入他手中。袋口设有禁制，但对凌皓而言，这禁制脆弱得如同薄纸。一丝极细微的寂灭气息探入，禁制瞬间瓦解。
袋内空间不大，杂乱的堆放着数百块下品灵石、几瓶丹药、几枚记载功法玉简、一些杂物，以及一面刻着“天衍”二字的身份令牌。
灵石晶莹，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能量波动。这是当前纪元的修炼基石。
凌皓拈起一块下品灵石，置于掌心。
他并未运转任何来自陈清玄记忆中的功法。那些功法，于他而言太过粗浅，且与他的本质格格不入。
他 simply…吞噬。
掌心之中，仿佛开启了一个微型的黑洞。那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，内部精纯的灵气被一股蛮横、冰冷、带着终结意味的力量强行抽出，疯狂涌入他体内。
灵石化为齑粉。
凌皓微微阖眼，感受着这久违的、却又截然不同的能量流入四肢百骸。
冰冷，活跃，充满“生”的气息。与烬灭纪那死寂、毁灭的力量截然相反。
然而，这充满生机的灵气刚一入体，便被他体内那最本源的、来自上一纪元文明终末的“寂灭”根基所包裹、碾碎、同化！
过程霸道无比，带着一种天然的排斥与碾压。灵气被强行转化为一丝丝稀薄却精纯无比的寂灭之力，沉淀下来。效率不足十一，浪费惊人。
但，足够了。
一块，两块，十块，五十块……
灵石不断化为粉末，凌皓周身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、稳固。他那刚刚恢复生机的躯体，在这股力量的灌注下，发出细微的嗡鸣，肌肤之下，隐有暗沉流光转动。
当消耗近百块下品灵石时，他停滞的气息猛地一震，冲破了某个界限！
一股远比陈清记忆中的“筑基期”更凝练、更幽深的气势弥漫开来，带着一种万物归寂的冰冷质感。舟内仅存的一些灵性材料，在这气势下竟微微黯淡。
他并未停止，继续吞噬。
直到将所有下品灵石消耗殆尽，他的境界稳固在了堪比当前纪元筑基中期左右的层次，只是其灵力（寂灭之力）的本质，远超同阶。
凌皓睁开眼，混沌的眸中一片平静。他拿起那几枚功法玉简贴于额头。
《天衍诀·炼气篇》、《基础遁术》、《敛息术》……皆是大道基础，粗糙，却代表了当前纪元的力量体系。
他略一浏览，便弃如敝履。道不同。
唯有一门《敛息术》，稍有价值。其原理在于收敛自身灵力波动，模拟周遭环境。
“模拟……”凌皓心念微动，体内那精纯的寂灭之力开始运转，并非按照玉简法门，而是以其为引，自行推演。
刹那间，他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迅速内敛、淡化，最终变得平平无奇，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与脚下这艘天衍宗法舟同源的基础灵力波动。
虽无法完全模拟当前纪元修士的生机勃勃，但足以掩盖其最致命的“异纪元”气息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目光再次落回痴傻的陈清玄身上。
老者已无价值。
凌皓伸出一根手指，点在其眉心。
这一次，并非搜魂。
指尖之下，陈清玄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，最后一丝生机连同那微薄的筑基灵力，被无情抽离，尽数没入凌皓指尖。
不过眨眼，陈清玄便彻底化作一具枯槁干尸，维持着那呆滞的表情，再无生机。
凌皓面无表情，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。
他换上天衍宗弟子的服饰，将老者干尸收入储物袋，又取出一枚名为“净尘符”的低级符箓，引动后，清理掉舟内所有战斗与吞噬的痕迹。
最后，他拿起那枚天衍宗身份令牌，神识微动，略作修改，其上名字变成了——“林皓”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走到主控位前，根据搜魂得来的记忆，生涩却准确地打出一道法诀。
嗡！
脚下法舟微微一震，黯淡的符文再次亮起，调转方向，朝着陈清玄记忆中来时的路线，化作一道流光，冲出了这片死寂的烬灭纪残骸。
站在舟首，望着前方逐渐出现的、属于当前纪元的稀薄生机与光亮，凌皓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，映不出丝毫波澜。
复仇之路，自这微不足道的筑基起始，自这借来的身份伊始。
他就像一粒来自死亡世界的种子，悄无声息地，落入了生机盎然的土壤之下。
法舟撕裂虚空，疾驰而去。
而在那艘被遗弃的、空空如也的梭舟深处，无人察觉，一枚烙印在舟体核心、极其隐秘的符文，在凌皓启动法舟的瞬间，微微一闪，向无尽遥远的虚空，发送出了一段极 brief的波动信息。
「编号七九，遭遇未知高阶能量冲击……信号……中断……」
波动微弱，却精准地指向了九霄联盟巡狩殿的某个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