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音垂落。
不从九天，不从四海。
它直接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响起。
平淡，温和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。
宙斯战斧上足以焚烧一切的狂暴电浆，寸寸消散，彻底归于虚无。
天空上的雷云无声无息地退去。
泰山之巅，重归万里无云的朗朗乾坤。
阿特拉斯身上的崩解法则被一道更强大的意志强行中止。
他布满裂纹的身躯僵在原地，无法动弹分毫。
机械义眼中只剩下一串代表着最原始恐惧的数据流在疯狂刷新。
一种能让灵魂都冻结的死寂。
在场的所有人，喉咙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，连最基本的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。
身着白金战甲的宙斯彻底呆住了。
他战甲的内部系统疯狂报警，却探查不到任何能量源，扫描不到任何实体。
只有一股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意志，笼罩了整座泰山。
在这股意志面前，他引以为傲的S+级基因神力，连挣扎都做不到。
对方没有释放敌意。
仅仅只是一句平淡地言语，就剥夺了他全部的反抗能力。
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压制，这是属于生命层次的差距。
他终于懂了。
东海那一掌，并不是什么远程轨道炮，也不是什么战略及秘密武器。
只是那人拂去灰尘般的随手而为。
而自己，刚才竟然妄图去挑衅这个存在？
冷汗渗透了宙斯的全身。
他动作滞涩的对着泰山之巅，微微躬身，低下了自他诞生以来，从未向任何存在低过的头颅。
“非常抱歉，尊贵的存在。”
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狂傲，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。
“我们无意惊扰您的沉眠，我们只是一群迷途的羔羊，前来寻找未来的方向。”
他用上了神圣教廷在面见神祗时才会使用的卑微措辞。
因为他确信，在这样的存在面前，任何谎言与伪装都毫无意义。
龙战的脑海里，早已是天翻地覆。
他比宙斯这些科技改造的人更明白刚才那句话的恐怖。
那是言出法随！
一言出，万法皆为其驱使，天地规则为之变易。
这是传说中圣人才能触及的境界。
而且，听他的语气，似乎全然不在意山下的这群人在争夺什么。
他的不满，仅仅是因为吵到他家孩子睡觉了......
龙战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。
这是什么？
神明的……起床气？
这个念头让他灵魂一颤，不敢再深想下去，连忙学着孟希文的姿态，对着山顶方向，深深一躬。
“华夏龙战，参见前辈！我等即刻肃清，还前辈清静！”
宙斯与龙战的表态，就是风向标。
其余势力再不敢有丝毫侥幸。
神圣教廷的主教将黄金权杖横置胸前，身躯弯折九十度。
法老后裔的强者们更是直接匍匐在地，行使了他们文明中最为古老的五体投地大礼。
顷刻间，泰山脚下。
这群在外界足以翻云覆雨的地球之巅的人物，此刻全都化作最虔诚的信徒，向着那座云雾缭绕的神山，献上自己的卑微。
场面，荒诞，却又无比真实。
然而，山上再无声息。
仿佛刚刚的一切，都只是集体幻觉。
可那道笼罩天地的无上意志并未散去，如同一双漠然的眼瞳，在高天之上静静注视着这群蝼蚁，等待他们的抉择。
宙斯缓缓直起身，看向龙战，用一种他从未想过会对自己宿敌使用的平等语气开口：“龙帅，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。”
“什么错误？”龙战声音低沉。
“我们用凡人的逻辑，去揣测神的领域。”宙斯的眼神中写满了复杂，“那位存在，或许根本不屑于我们争夺什么，也不关心这个世界最终归于谁手。”
“他在意的，可能真的只是……不被打扰。”
这句话，让所有人陷入了更深的沉默。
是啊。
一头沉睡的巨龙，会在意脚边的蚁巢由哪只蚂蚁来当蚁后吗？
不会。
它只会在意，这些蚂蚁的喧哗，是否吵醒了它。
“那我们……现在该怎么做？”神圣教廷的主教声音干涩地发问。
是就此撤离，彻底放弃这千载难逢的神迹？
还是……
“等。”
龙战只说了一个字。
“前辈没有直接抹除我们，就说明事情还有余地。”
“我们就在这里等。”
“用行动，来展示我们的诚意。”
宙斯凝视了龙战数秒，最终，沉重地点头。
“同意。”
他转身，面向他引以为傲的北美联盟部队，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命令。
“全体都有！”
“解除所有武装系统！关闭所有维生装置！”
“原地，坐下！”
“将军？”副官的声音充满了惊骇。
“执行命令！”宙斯的意志，无可动摇。
咔嚓，咔嚓。
金属摩擦声接连响起。
北美联盟的超级士兵们，纵然满心不解，依旧执行了命令。
他们解除了外骨骼装甲的战斗模式，关闭了维生系统，像一群等待发落的囚徒，盘腿坐地。
龙战见状，立刻下令：“最高行动组，全体都有！原地休整，保持最高等级的静默！”
圣堂教廷、法老后裔……所有势力，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。
于是，泰山之下，出现了人类有史以来最诡谲的一幕。
全球最顶尖的数支超凡力量，放弃了所有敌对，解除了所有武装。
他们像一群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，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。
再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。
生怕，再一次吵到山上的存在。
时间，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流淌。
东方地平线，一抹赤金撕裂了天与地的界限。
第一缕晨曦，如融化的神金，泼洒在泰山之巅。
山脚。
数百名来自全球各地的超凡者，纹丝不动，已在此静坐整整一夜。
无人抱怨。
无人不耐。
所有人的视线，都死死锁在同一个焦点——那被初生紫气与翻滚云海包裹的山顶。
他们在等待一个答案。
一个关乎新时代走向的启示。
宙斯身上那件白金战甲的功能早已全部关闭，此刻只在晨光下反射出金属独有的冷硬。
他凝视着山巅，一夜静坐，竟让他那颗被力量与科技武装到极限的心，沉淀了下来。
他忽然觉得可笑。
自己毕生追求的，那种足以蒸发城市、撕裂大陆的伟力，在这座亘古神山与无垠的时间面前，显得如此渺小，如此……幼稚。
或许，东方修行所追求的，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破坏。
而是一种更高的“道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