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山巅，三清观前。
数道身影撕裂云雾，御风而至，稳稳落在观前的空地上。
激荡的劲风，卷起满院桃花，簌簌如雨。
为首的年轻人身着云纹道袍，面容俊朗，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。
他，正是龙虎山当代小天师，赵真一。
他扫过眼前这座破败道观，再感受此地几乎凝成实质的洞天灵机，眼神愈发灼热。
这里，必将是新时代的神仙福地。
“师兄，就是这里。”身后一名弟子压低声音，难掩激动，“直播里的道观，分毫不差。”
赵真一微微颔首，目光穿过桃花，落向院内。
院中石凳上，坐着一个布衣年轻人，正低头摆弄着几根花草，手法专注而轻柔。
他身旁，还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，满眼期待地看着，乖巧得像个瓷娃娃。
这两人，对他们的到来竟视若无睹。
赵真一的眉头，几不可察地一皱。
那个年轻人身上，没有半分灵力波动，与山下凡人无异。
窃据这等神仙福地的，竟真是个凡夫俗子？
可笑。
他身边一名弟子按捺不住，上前一步，盛气凌人地喝道：
“喂，那个穿破布的小子，没看到龙虎山小天师驾临吗？”
张清玄手上的动作未停。
他将最后一朵桃花，小心翼翼地嵌入草环，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“谁家的狗，在贫道清修之地乱吠？”
“你找死！”那弟子勃然大怒，灵力瞬间暴涨。
赵真一抬手，制止了他。
他踱步上前，站在院门外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依旧坐着的张清玄。
“我，龙虎山，赵真一。”
“此山灵气复苏，非你一介凡夫所能占据。”
“给你一炷香的时间，收拾东西，滚下山去。”
他的声音平淡，却蕴含着一种生杀予夺的威严。
仿佛让张清玄活着离开，已是天大的恩赐。
张清玄终于编好了手中的花环。
他缓缓起身，将那顶小小的花环，轻轻戴在阿瑶的头上。
阿瑶立刻笑得眉眼弯弯，像得了世上最好的宝贝。
张清玄拍了拍手上的草屑，这才终于抬起头，正眼看向赵真一。
“说完了？”
赵真一见他这副散漫到近乎无礼的态度，眼中闪过一抹寒光。
“看来，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。”
“这青云山，我龙虎山要了。你的选择，只有两个。”
“要么滚，要么……死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他身后所有弟子齐齐踏前一步。
轰！
数股强大的灵力威压冲天而起，拧成一股，如山崩海啸般朝着小小的院落碾压而下！
院中的桃树被压得弯下了腰，地上的石子都在微微颤抖。
然而，张清玄依旧站在原地，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。
他只是觉得，很吵。
签到百年，好不容易能过两天安生日子，偏偏就有这么多苍蝇嗡嗡叫。
他还没动，身边的阿瑶却被吓到了。
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，小脸上满是委屈。
“道长哥哥，他们好凶呀……”
就是这句话，让张清玄的眼神，变了。
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漠然。
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，偶然瞥见了几只扰人清梦的蝼蚁。
他伸出手，宠溺地摸了摸阿瑶的头。
“别怕。”
“哥哥这就把他们，丢出去。”
他抬起眼，看向院外如临大敌的赵真一等人。
然后，对着他们，轻轻吹了一口气。
就像吹散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没有风，没有声响，没有任何天地异象。
下一瞬，赵真一等人脸上的傲慢、错愕、以及即将浮现的惊恐，全部凝固。
一层薄如蝉翼的玄冰，从他们的脚底无声无息地蔓延而上，快到不可思议。
“你……”
赵真一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，这成了他此生最后的遗言。
咔。
玄冰封住了他的嘴，将他连同他所有的骄傲与野心，一同化作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。
院子前，多了七八座人形冰雕，神态各异，栩栩如生。
整个世界，刹那间安静了。
张清玄牵起阿瑶的手，走到院子中央，看着这些不速之客。
“说了别那么凶，吓到我家阿瑶就不好了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像是有些苦恼。
随即，他走到赵真一的冰雕前，伸出食指，对着冰雕的额头，随意地一弹。
叮。
一声清脆如玉石相击的声响。
那座重逾千斤的冰雕，竟化作一道白色流光，以一种撕裂苍穹的姿态冲天而起，瞬间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。
叮、叮、叮……
张清玄不紧不慢，在每一座冰雕上都弹了一下。
一道道流光接连不断地飞出青云山，划破长空，奔赴千里之外的龙虎山方向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拍了拍手，仿佛只是掸去了一些碍眼的灰尘。
他转身回到石凳旁坐下，重新拿起几根草茎，似乎想再编一个什么。
“唉，这清净日子，怕是到头了。”
一声低语，消散在桃花的芬芳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