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卯号刑房中。
铁慧心并未对蔡旭用刑，就站在他面前，静静地看着他，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端倪。
而此时的蔡旭被绑在木桩上，因修为被封，只能听着其他刑房中的弟子凄嚎惨叫，无可奈何。
“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。”
“我只是个掌柜的，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案件，也从未谋害过什么红差。”
“……”
铁慧心闻言咋舌两声，说道：“放眼整个京城，我也没见过哪家青楼会有融魂境的掌柜。”
“我就喜欢周边莺莺燕燕的，不行吗？”
蔡旭不以为意的说道：“敢问铁大人，这大周律例中有哪条规定说习武之人不能开设青楼了？”
“没人说习武之人不能开设青楼。”
铁慧心冷笑一声，问道：“可春风渡中的那些鸨母和姑娘也说了，春风渡之前的掌柜不是你，你蔡旭和那些护院的是近月才来春风渡的，此事又作何解释？”
“水陆法会将至，近来京城不太平。”
蔡旭故作一副无奈之色，说道：“而春风渡又日进斗金，王爷担心近期会有人去春风渡闹事，派我看守产业，有何不妥？”
“合情合理。”
铁慧心煞有其事的点点头。
而她身旁的太岁见蔡旭还在嘴硬，也失了耐心，直言道：“你手下的那些个门人子弟此刻都在受刑呢，你不招供，总有人会招供的。”
“哦？”
蔡旭闻言眉头一挑，说道：“我一个生意人，什么都没做，能招供什么？”
“倒是你们太岁司，不仅办案蛮横无理，还严刑逼供我们认这莫须有的罪名，难道就不怕这事传出去？”
就在这时。
胡旭东领着杨巍一路小跑而来通传：“铁大人，下官有事禀报。”
铁慧心瞥了杨巍一眼：“说！”
“是。”
胡旭东小心翼翼的和铁慧心说明了杨巍因‘用刑过猛’致犯人死亡之事，着重强调已经审出东西了。
“哦？”
铁慧心闻言惊疑一声，随即回眸瞥了眼蔡旭，又看向杨巍笑吟吟的问道：“杨巍，此事是否属实？”
“属实。”
杨巍拱拱手，说道：“方才……”
不待他讲述自己‘审问’出的东西，铁慧心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：“随我去外面说。”
说罢，便让胡旭东领路出了刑房。
杨巍余光瞥了眼绑在木桩上的蔡旭，也随之出了刑房。
“……”
蔡旭见状面色不改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巍一眼。
此次他们五煞教赴京所带的弟子不过百人，每一个堂口也就十几个弟子。
这些弟子皆是他们几个护法自小养大的弃婴，就对五煞教的忠心程度而言，只怕他们几个护法都比不过这些个被洗脑的弟子。
所以他并不觉得太岁司能从那些弟子嘴里审问出什么东西来，只当对方是在演戏诈自己……
另一边。
胡旭东将铁慧心和杨巍二人领到刑房衙门隔间，识趣的退了出去。
“我审的那个女囚唤作沈莹莹。”
杨巍见房间中只剩自己和铁慧心二人，直言道：“她是南诏国之人，自幼时便被南诏国中一个唤作五煞教的江湖教派收养。”
“那五煞教共有天煞、地煞、人煞、阴煞、阳煞这五个堂口，而蔡旭就是人煞堂的护法！”
“数月前，他们五煞教的教主挑选了一批弟子北上，来我们京城以谋大业。”
“前些日子，五煞教的教主意图炼制什么五煞丹，结果缺一味唤作‘人煞’的丹材，就让下面的弟子去寻。”
“那人护法说我们这些刽子手满身罪孽，体内的人煞最多，所以……”
杨巍语气顿了顿，沉声道：“所以前些日子，京城的红差有许多都遭了难。”
“五煞教…”
铁慧心神色怪异的看着杨巍，着实没想到他竟真从犯人嘴里审出了东西。
她秀眉紧蹙的问道：“五煞教的教主可是昨晚跟在戾王身旁的那个道人？他们所谋何事？那五煞丹又有何功效？”
“……”
杨巍摇了摇头，解释道：“沈莹莹在五煞教中身份低微，只是人煞堂中的一个低阶弟子，并不知道五煞丹有何功效，也不知晓五煞教教主谋的是什么大业。”
“不知道…”
铁慧心蹙眉沉吟。
想到水陆法会将至，又想到昨晚戾王出面力保蔡旭，她心中已有大致的脉络…
肯定跟那个位置有关！
杨巍见她眉头紧锁的似是在思量什么事，也没出声打扰，只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到桌上，推到了她面前。
铁慧心见状也似回过了神来，拧着秀眉的问道：“这是何意？”
杨巍解释道：“这是前日铁大人交予我协助办案的银票，如今案件已经告破，这剩下的银票理当归还铁大人。”
“……”
铁慧心神色怪异的看着他，仿佛想到了什么趣事，竟是莫名失笑出声。
而随着她露出笑容，原本锋利的眉眼似乎也在无形之中柔和了几分。
“我送出去的银票又岂有退还的道理？”
铁慧心收拢笑意，再度恢复成眉锋目利的严厉之态，说道：“再说了，谁告诉你案件已经告破的？”
“……”
杨巍先是故作茫然的眨了眨眼睛：“涉案之人不是已经都抓到了吗？”
旋即他似是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，脸上也适时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，压着嗓音问道：“莫非铁大人还要去抓那位五煞教教主不成？”
“你猜。”
铁慧心不置可否。
见杨巍默然，她将面前的银票又推回到杨巍面前：“此案能有这么快的进展，你居功至伟，这剩下的银票权当你协助办案的奖励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杨巍看着被推回的银票，面露迟疑。
“这奖励可不是白拿的。”
铁慧心见他似乎心有顾虑，说道：“后续若有和此案相关且又需要你的地方，还要你继续帮忙呢。”
“那好！”
杨巍试探出她的态度后也不再客气，大大方方的将面前的银票收回了怀中，正色道：“日后但有需要杨某人出力的地方，铁大人尽可直言。”
“一言为定？”
“一言为定！”
“……”
铁慧心本就惜才，此番姿态不仅是为办案，也是为将杨巍这块经老友认证的璞玉收入麾下，自然不会将那区区几百两银票放在眼里。
而杨巍知道谁害了自己的师父，也知自己势单力薄，根本奈何不了对方，故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位太岁司铁娘子身上。
若是能借势报仇，自然是最好不过；
即便真的报不了仇，他也得竭尽毕生所能将这潭水搅浑！
我不舒服，那都别想好过……
“我很好奇。”
铁慧心难耐心中疑惑，问道：“你是怎么用刑逼问出这些事的？”
“就用刑鞭打的啊。”
杨巍半真半假的解释道：“我自幼力大，可能用刑的时候下手重了些，而她又正巧是个女囚，许是她知道再不说就要被我打死了，所以想求条生路吧。”
“啧啧啧~”
铁慧心咋舌两声，用揶揄的口吻打趣一句：“你倒是个能辣手摧花的。”
就在杨巍想要说话之际，却听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，紧接着便响起了胡旭东的声音：“铁大人，不好了！！”
“进！”
看着胡旭东神色慌张的推门而进，铁慧心秀眉紧蹙的训斥道：“慌慌张张的，什么事？”
胡旭东惶恐的喘着粗气：“蔡…蔡旭……”
铁慧心见他说话都不利索了，神色愈发不善，冷声呵问道：“蔡旭怎么了？”
“蔡旭他死了！”
胡旭东被训的喉结上下滚动，满脸惶恐之色的解释道：“就在方才，蔡旭在刑房里，死了！”
“死了！？”
铁慧心闻言下意识的支起了身子，眸中杀气升腾的喝问道：“不是有人在刑房看着他的吗？他是怎么死的！？”
“说来您可能不信。”
胡旭东讪讪的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，解释道：“他趁我们不注意，脑袋一歪，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拧断了。”
“……”
铁慧心见他说的那般离奇，和杨巍道一句“走”，便匆匆往刑房赶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