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日后，持续数日的暴雨终于停歇。
千苇岛外围浮现出一圈五色虹光，将汹涌的洪水阻隔在外。
距千苇岛不远，一座仅数百米宽的小岛上，姜氏族人齐聚于此。
除大房、二房、三房等嫡系外，众多旁支也参与了此次比试。
高台上，姜宏枢居于主位。
右侧是二房主事，蕴灵境后期的姜宏云。
左侧则是三房主事，练气初期的姜宏跃。
“大哥，老爷子没来？”姜宏跃开口问道。
姜宏枢轻叹一声：
“葬礼之后，我也再未见过他……珺儿自小在他身边长大。”
一旁的姜宏云语气惋惜：
“珺儿灵性生机勃勃，真是天妒英才。”
他望向姜宏枢，问道：
“大哥，可有珺儿遇害的线索？是不是陈家所为？”
姜宏枢摇头：
“不清楚，若有筑基天人所炼制的命牌，便能追溯珺儿殒落之地还能，传回凶手线索。”
他略作停顿，声音低沉：
“或许是练气修士出手，徐泽已是蕴灵后期，经我多年调教，战力不弱，想必他与珺儿一同战死了。”
三房姜宏跃指节在袖中轻叩，沉声道：
“陈氏嫌疑极大。当年二哥二嫂便是死于他们之手，我们与陈氏有血海深仇，他们定是惧怕珺儿天赋出众，姜氏再出一位练气。”
自姜珺葬礼之后，姜宏枢神色日渐苍老。身为练气修士，鬓边竟也添了几缕白发。
他望着下方喧闹的人群，轻声说道：
“大房子嗣本就单薄，除佑儿之外，仅我三弟今年添了一子，灵性也不高。如今我两个女儿，一个道途断绝，一个身殒外界……下一任族长，便从二房、三房中选择吧。”
他语气看似平静，却难掩言语中的沉痛。姜珺之死，好似带走了他倾注全部的希望，也磨灭了他所有心气。
此言一出，其余二人皆是一震。
姜宏云一时怔然，面露惊诧。
姜宏跃情绪最为激动，挥手隔绝外界后，急声道：
“不可！自我姜氏在坠蛟湖立足以来，族长一位始终由大房出任，此乃家族稳定之基。大哥尚且年富力强，佑儿亦可能诞出修行种子，更何况三哥已有男丁！”
原本有些意动的姜宏云，见三房如此表态，只得随之劝道：
“是啊大哥！即便这一代能平稳过渡，后代又当如何？嫡系各房迟早会为这位子争得头破血流。还是依祖制吧，大房出族长是筑基先祖所立规矩，不可违背。”
“罢了，”姜宏枢见二人态度坚决，长叹一声，望向台下：
“此事以后再议，先开始比试。”
一声令下，岛屿中央的擂台上，两名年轻人向高台行礼，周身灵光涌现。
……
千苇岛。
除必要留守之人，内岛已近乎空寂。
姜佑一丝不苟地打扫完所有房屋，走入库房，右手轻按储物袋，引动一丝带神识印记的灵力，温和注入其中。
下一刻，沉寂多年的储物袋亮起微光，自带禁制悄然解开，与他建立起联系。
其中空间约莫有一张床大。
他心念微动，将所有物品尽数收入储物袋中。
“该离开了。”
姜佑走出库房，在院中收起二房、三房所赠的灵花，轻抚石桌。
恍惚间，仿佛看见两道身影，男人怀抱着幼时的他，女人手捧花盆逗他发笑。
无言片刻，他回过神来，转身离去。
他先回临水小院选了几盆最心爱的花收走，易容后便赶往外岛。
千苇岛并非仅姜氏族人居住。外岛地域广阔，聚集了许多依附姜氏的外姓小族。
即便远离灵泉，外岛的灵气仍比外界诸多荒岛浓郁。
他们协助姜氏管辖地盘，开采灵物，有功劳者受血禁之后，可入内岛修习姜氏功法。
此外，亦有不少湖上连锁商肆在此经营。毕竟出过筑基天人的家族，在坠蛟湖一带颇具声名。
姜佑先至一家收售材料的店铺，以一两蛟血晶换得九百枚灵石。
蛟血晶唯有练气修士方能采集，通常只为家族自用，如他这般直接售卖者极为罕见。
所幸店主见他手持此物，又身处姜氏地界，也未敢多问。
取得灵石后，姜佑来到千苇岛渡口，购下一张船票。
坠蛟湖多凶恶水兽，修为低微者多以飞天仙舟出行。
湖中修士众多，困于蕴灵初期者不在少数，加之散修云集，仙舟渡口遍布坠蛟湖各处。
姜佑以一百灵石购下一张远途船票，其中半数为票资，半数则为单人舱室的费用。
踏着悬浮的黑色木板，他登上长达百米的仙舟，立于甲板最前，眺望远方。
湖泽浩瀚，延伸至天际，几座青山伫立于远处岛屿，朦胧在雨后雾霭之中。
不远处波涛翻涌，一头巨鳄正与怪鱼搏斗，决定谁才是谁的早餐。
自父母逝去，姜佑还是第一次立于如此高处，望见这般风景。
离启航尚有一刻钟，许多人安置好行李货物，陆续来到甲板。
他们中有千苇岛住民，也有过往行商，彼此闲谈，气氛尚算融洽。
近年坠蛟湖大家族间战事不多，整体还算安宁。
“青鱼网，十枚灵石租一个时辰！”
“各位客官，一会儿便要升空，雨季正是灵鸟最多之时！”
船家派人至甲板，租赁着数张流溢青光的粘网。
姜佑闻声回头。
他曾听父亲说过，青鱼网专用于捕捉一种名为“黑金雀”的灵鸟，其肉质鲜美，坚硬如刀的羽毛，也能卖几枚灵石。
此鸟喜食湖中青鱼，而青鱼网可化出波涛与青鱼幻象，诱其自投罗网。
一个青年见他似有兴趣，笑着上前：
“小哥，咱俩合伙租一张？捕得的鸟儿平分。”
姜佑略有心动，恰逢此时，脑中罗盘微微一震。
他含笑摇头：
“不必了。”
说罢拱手一礼，转身回舱。
步入房中，他神色平静地坐在床沿。
轻轻合眼。
再睁眼时，天地骤变。
此刻，他正倚坐在刻绘诸天星象的大位之上，身下是宇宙星河所托举的一方高台。
更下方，大千世界的生灵不断向他叩拜，狂热的神情近乎渗人。
他的目光投向远方，金色瑞蔼荡开，一名少女正茫然环顾四周，不知所措。
姜佑唇齿轻启，浩渺仙音，掠过撑天之柱：
“诸般幻灭，一念执着。”
“汝以夙愿、妄念，叩吾仙阙，知罪否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