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韦?”
陈意气注意到了这位韦知府的姓氏,难道是东京四大家族中的那个韦?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自己的母族陆家与这韦家早已反目成仇……
“韦知府,不必多礼。”
赵菀的声音响起,她将原本温柔的声线伪装成了中性嗓声,听上去依然叫人心旷神怡。
“下官赈灾不利,以至于灾民在昨日犯颜闯宫,请太子殿下降罪!”
韦和泰韦大人的声音听上去是一片正气,话语中流露出了自责,隐有哭腔。
“嗯哼……”
陈意气拨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,被太阳照得金灿灿的大殿中有着三道身影,女太子站在上首处,太子妃戴着面纱立于后侧,殿下则跪着个身材极端臃肿的中年男子。
“韦知府请起,你身体多有不便,不要跪在地上了。”
赵菀和颜悦色地说道,她的话透着温和,令人如沐春风。
“请殿下治罪!否则下官不敢起来。”
韦和泰以头叩地,认错的姿态无可挑剔,他显然也知道眼前这位以宽仁著称的储君会吃这套。
“她的威望果然不可小觑。”
陈意气看着这一幕,赵菀作为储君的权威仍是极有分量,她的强大不在于暴权,而在于仁德,千万不要小看了以德之名,这是种无所不在的政治资本,她从不让人觉察到压迫感,以不争为争,当天下人认为接受她的统治对大家都有好处时,人们会主动将权力交到她的手上。
“这次暂且记下,望你能够吸取教训,辅佐我处治东州水灾。”
赵菀轻拿轻放,她初来乍到,自然不可能轻易拿地方主官开刀,贸然激发矛盾只会让局势失去控制。
“谢殿下宽恕。”
韦和泰撑着大胃袋从地上爬了起来,这位太子的老子虽然北狩去当了太上皇,皇位上如今坐着的是叔父永泰帝,但那个打进西京的强权皇帝一时半会都不敢动摇其储位,自然没有哪个臣子胆敢不敬。
“你来见我,可是有什么条陈建议,一并说来吧。”
赵菀进一步问道,她到东江府还没几天,有必要借助当地官员了解情况。
“下官请太子问罪东江府明衙之明卫陈意气!此人昨日奉殿下之命处理灾民之乱,其处置方式却是私自放粮,强命粥厂日日施厚粥,此乱命也,照此下去我府粮储恐怕撑不过一二月,您万不可信用这等沽名钓誉之辈——”
韦和泰那张挤满横肉的大饼脸显出凶狠之色,然而他话音刚落,便觉殿上二位投下来的目光变得凌厉……他更不会知道,自己攻击的那个人,就在幕后旁听。
“还有我的事?”
陈意气眯起了双眼,这位东江府的知府大人为何跑到玉翠宫对他以口舌攻讦,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人?
“韦知府你这个父母官当得好,好就好在,你忘了尔俸尔禄皆是民脂民膏。”
赵菀的语气冷淡下来,不轻不重地敲打道。
“下官有罪!”
韦和泰顿时满脸冷汗地跪了回去,他素闻这位太子恢宏大度,极少出言呵斥下臣,一旦有责,那就是动了真怒。
“东江府少粮应该是你要设法解决的问题,为何反怪受灾民众吃的太多,一碗稀粥能让人填饱肚子吗?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!灾民才会闯到我这里来告状。”
赵菀连声斥责,一地之长官竟然无德至此,何以应对天灾。
“唔……”
陈意气眨了下眼睛,他没想到,她竟有这般严厉的一面。
“太子殿下息怒。”
韦和泰叩首,方才明白这个太子是内仁外义,不是软弱可欺。
“你还有什么话说吗?”
赵菀下了逐客令,虽不问他的罪,但也不待见他。
“下官有事禀报,自水灾发难以来,东江一带的水匪乘乱作恶,弄得百姓怨声载道,请殿下勒令明衙剿匪。”
韦和泰连忙禀告,不知是转移话题,还是真的体察民情。
“又是这个水匪?”
陈意气若有所思,他昨天刚到明衙上值,那位张镇抚使就请求他去平灭东江匪患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赵菀摆摆手,韦和泰拖起沉重的身躯,艰难地小跑着离开。
“咦?”
陈意气望着那人狼狈的身影,紫府中的天弈棋子突然放出光辉,让他愣了一下,不是,这也算他赢?
“……你还不出来。”
武凛容在这个时候才出声,她不紧不慢地揭下面纱,转头望向殿后,朱红色的眼眸笑盈盈。
“参见二位殿下。”
陈意气平心静气地从幕后走出,他看向武凛容时故意暴露出一丝真实不虚的敌意,装作对昨夜发生的事全然不知,像是只记得被她施咒。
“不必如此,你就先留在宫中,与我们一起用早点吧。”
赵菀对他轻轻点头,言语中透着随和,似是已经将他视作自己人。
“你有话要和本宫说吗?”
武凛容注意到他眼中针对她的敌视,上前一步拦在了他身前,她的明艳容颜上绽露出给人以凌虐感的浅笑,美丽而冷酷。
“不敢。”
陈意气面无表情,低眉表现出了顺从,但又恰到好处地显露不满。
“哼……我让你有话直说!”
武凛容笑颜更冷,赵菀说过的话在她心中浮现,她对他下咒似乎真的将一个可以披心相付的人逼得离心离德。
“太子妃殿下——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怎么了?”
陈意气故作愤怒地抬起头,他为自己捏了一把汗,但是不这么做只怕会叫她起疑。
“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!”
武凛容面罩寒霜,恐怖的威压向他碾去,毫不容情地警告他不要挑战她的威严。
“……呵。”
陈意气在她排山倒海的威势下咬紧牙关,果然不能对她抱有幻想,他昨夜能活下来,不代表她就不会杀他。
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就满足你。”
武凛容见他在自身的压制下面色苍白,悄然收起了几分力,玩味道。
“你中了本宫的移魂咒后,暴露出了荒淫本性,谁能想到你对我竟也敢有爱慕之情非分之想,甚至意图侵犯我,还要听下去吗?”
陈意气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,向后退开,否认道。
“我没有!你胡说!不可能!”